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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异故事 FOUR

jerrymice 杰瑞HAO说 2020-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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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千年古城潮州,在最近几年终于被逼成了网红。前几年春节开始,潮州就荣登全国拥堵城市的榜首,当时潮州人还可以自嘲说,毕竟咱们潮汕人多,家家都生一堆仔,过年都归来就把路给堵了。不过这几年堵车的不仅是胶己人(本地人),外地游客也人山人海的开拔过来。潮州城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韩江,韩江边上有一座韩山,韩山脚下是韩文公祠,这都是纪念曾经在此地为官的唐代文豪韩愈。把潮州古城和韩文公祠连接在一起的是一座广济桥。五百多米的长桥,两端是亭台和石梁桥,中间是船只组成的浮桥。这里白天桥上是集市,到了傍晚,潮州人就开始过河拆桥,让通行韩江的船只通过。

 


上一集潮汕异故事里,那个在潮州凤凰山险些丢了命的老杨,童年时光就在这习俗奇特的广济桥边度过的。这不,为了让他把肚子里的故事掏出来,今年份的野生菌油鸡枞都已经提前预定了上了。

 

老杨的父母都是教师,以前的家就安在这韩江边上。父母平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管他,就由着他跟着街坊邻居的娃在韩江边上撒野玩耍。老杨的老豆(老爸)平时对他非常和善,却严厉禁止他独自一人上广济桥上玩耍。但是几岁的孩子平时又没父母管,自己肯定是管不住自己,没过几天就把老豆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自己溜达着跟着几个大孩子就上了广济桥。一番疯玩回到家就被老豆抓了正着,棍棒伺候一顿后,老豆语重心长的跟小杨说了一个鬼故事。

 

其实准确的说,是“碎膏”的故事。潮汕话里的“碎膏”是当地的一种传说生物,非常的阴森邪恶。有传言说这种生物是由水中死者怨气所化,喜欢伏击水域内的一切生物。那为什么不能让小杨上广济桥呢?这就得从小杨老豆当年的一场亲身经历说起。

 

那时候小杨的老豆还是个骚年,也是在江边捉鱼弄虾的年纪,跟着家人到广济桥买东西。那天的日子正好是一个潮汕人很看重的二十四节气,广济桥两侧都是来购买过节用的各种供品祭物的人群。当时日头已尽西山,眼看天色就要暗下去摆摊的小贩已经在收拾东西,浮桥两头也开始准备“过河拆桥”。


这时忽然听到附近岸边有很多人鼓噪起来,浮桥上的人抬头才发现韩江上游水位突然猛涨起来,裹挟着浪头就冲着浮桥冲了过来。

 

附近岸边的人鼓噪是有原因的,等上流的波涛冲刷下来的时候,当时在广济桥两侧的好几十号人都看呆了。他们看到了水流里面正有一群影影绰绰的黑影朝着大桥底下极速前进。那绝对不是人的身影,就算是水泊梁山的好汉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水性,能如此驾驭湍急的水流。水流中的黑影还有单独冒头的,不时往桥上人群的张望。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一声“碎膏啊!”桥上的人才反应过来,人群像炸了一番往两边桥梁散去。这时裹挟着“碎膏”的急流已经直接撞上广济桥中间的浮桥段,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些还没来得及跑离浮桥的人,大都被冲进了急流,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就淹没在韩江这突如其来的急流里。

 


小杨的老豆腿脚快,提前一步跳到岸上菜才躲过一劫。浮桥上被冲散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后来江边祠堂里的师公在吉日为这些不幸的人摆坛超度,有韩江上游村子的人经过问起。大家才知道那一年韩江上游发过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死了好多人,大水退散后很多小孩找不到了,人们说是“碎膏”找到足够替身了,集体退散了。

 

上游的“碎膏”是退散了,可是广济桥这里的“碎膏”却活跃起来。难怪小杨的老豆为小杨的顽皮大动干戈。

 

 

小杨的老豆是乡村教师,他看小杨离上学的年龄还差个一两年,干脆就带着小杨去郊区村里的学校。他们上课小杨就在教室外面抓虫子玩泥,放学就一起回家。有一次放学,集体排队回去。那天正是冬至时节,天黑的早,学生们裹着暮色排队走过石桥。突然有人大叫着跑到栏杆边上,老师喝止都没用,小杨好奇,就跑过去看了,结果就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一只长毛的干瘦爪子探出水面,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爪子很锋利,就那么直粼粼的立在江面上,渗人的可以。几十号人攀着栏杆边上看,叽叽喳喳,老师喊也没用,没一会儿,那只手动了一下,沉到水里,一个类似长毛猴子的身体一个打转,潜到了黑暗幽静的江底,剩下还回味无穷的一群孩子和一脸黑线的老师。老师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孩子们却很好奇,很兴奋的回去和伙伴描述。

 

 

隔天小杨才知道不久前上游村子有小孩放牛去偷偷游泳淹死在江里。没几天就看到江面飘着给死人吃的冷饭,还有面目狰狞的草头人,岸边还有烧不干净的衣服和冥纸。搞得学校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小杨的老豆成天紧紧的看着小杨,生怕他偷偷跑到江边去。

 

 


孩子们口中的传说,“碎膏”不止会在水中伏击,像这种桥头当众害人也是常事。不过它们只会在傍晚太阳差不多下山时才出没,阳光会把它们照瞎了,经常是好几只抱团出现,没有任何预兆。

 

 

傍江而居的人家都有养鸭子的习惯,平时就放养在江中,晚上再划船去赶回来。有一户人家养了十几只鸭子,傍晚时分,家公吆喝上儿子一起去赶鸭子。

 

 

刚划到江中就发现不对劲了,远处刚刚还在岸边嬉戏的几个小孩都不见了,鸭子也在拼命的在江中心打圈,仿佛被什么东西驱赶,受惊的嘎嘎大叫,那个家公猜到了点什么,扯开嗓子把还在忙活的所有人都叫上,在傍晚的江面上敲锣打鼓。传说这“碎膏”怕噪怕血,尤其怕锣声和狗血,丢了孩子的家人甚至开始拖着狗到江面上放血,路过的客船打着灯也在江上搜寻。

 

 

这几个在江面上没了踪影的孩子,平时水性都很好,突然就这么消失了,家长街坊邻居们都急坏了。有人把祠堂的师公请出来主持事态,师公让大伙多准备狗血和米酒。老人让孩子们的妈妈喊小名,带上他们下水前的衣服,在江中心一边哭一边喊,男人系上红布条,喝点米酒下水,不要分散太远在水里找。

 

 

紧锣密鼓的闹了半天,天色就暗下来了,眼看天就黑了,事态发展很严重。突然有后生仔说在水下看到东西了,大家赶紧准备工具,集合壮丁下水,没多久就捞上来三个孩子,已经被水草裹成粽子了,就露着手脚,但是没有了呼吸。

 

 

老人们让他们把孩子抬到岸边,放到被太阳暴晒过的江边大石板上,清理完水草后孩子们摆在石板上,浑身开始冒白气,懂这方面的老人让壮丁拿狗血兑白酒,搓孩子的脚心,没多久孩子陆续吐出了腥臭的淤泥和些乱七八糟的,慢慢有了呼吸,但是另外一个孩子还是没有下落,那家人在船上哭的痛彻心扉,这件事让整个码头冷清的好几天,但凡阴天下雨,很少有人到江上活动了,渡船也都开始谨慎出船了。

 

 

小杨有个比他几岁的表哥,那时候喜欢串门去看电视。在八十年代那时候电视还很稀罕,一台电视一群人围着看很正常,看到十二点没台了就各自散去,几个人相约打个手电走回家。有一次表哥跑了趟厕所,最后落得自己一个人点个竹火把顺着江边小道走回去。那种石头铺的小路滑溜溜的,中间还要过一段桥,让他很害怕。不过半大小子已经是好面子的年纪,闯过这一程到了明天又是一个吹牛的好话头。

 

 

那会儿没路灯,小火把又容易灭,担惊受怕走到桥边的时候,就不对劲了。桥底下除了哗哗水流还有别的声音,他越想越怕,但是脚就是跑不快。咬牙挪着步子过桥,上了桥,空洞的桥洞下很清晰的传来了婴儿般稚嫩的哭声。初听有气无力,继而又阴阳怪气。表哥当时就吓尿了,憋了半天的勇气全泄了出来,自己怪叫着狂奔过小桥。周围居民有还没睡的,在喝茶聊天的大人听到动静,都从家里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

 

 

当时大人们看到表哥摊坐在桥上面容呆滞,一个劲哭,有老太太一看不对劲,让年轻仔赶紧去拿烈酒和柚子叶,村里一般都种有柚子树,老太拿着柚子条沾了烈酒就抽表哥,一边抽一边骂,不是我们不要你啊,你死在娘胎里的啊,阎王不收你了吗,乖乖回去投胎好不好啊,明天阿妈就给你做新衣服啦巴拉巴拉之类的。最后念完了使劲儿抽了一下脑门,把枝条丢到桥下,表哥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只记得自己被人打了一下

 

 

之后小杨的阿姆(伯母)去给神婆送礼打听才知道,有村子生了死胎,怨气重,家里拿木盆装好后水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浮上来了,还顺流而下,正好卡在了桥洞下。那几个先走的孩子,看着好玩拿石头砸坏了盆。后来觉得不对劲就跑了,后面这表哥就跟了过来。当天晚上正好是表哥倒霉而已,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也都发了高烧,有些东西确实碰不得啊。

 

 


小杨的阿伯年轻时家里很穷,白天忙活完了晚上还要和爷爷划船去江里收白天撒的渔网,补贴家用和口粮。我们那儿的江边多生竹子,尤其是竹筏那种大竹科目,一大片长出来和爪子一样,根部黑乎乎的十分恐怖,里面经常会堆积一些漂浮在江上的东西,比如说,浮尸,死的动物,废弃船,渔网,衣物等等乱七八糟诡异所思的东西。

 

 

有一天晚上阿伯和爷爷去收网,阿伯在船尾拉网,爷爷在舱里收鱼。阿伯刚拖上来一节网,不经意眼角撇了一眼船尾,顿时感觉整个头发都竖了起来。船尾一个脑袋就孤零零的挂在船尖上,爷爷看阿伯惊恐的看着船尾,二话不说抄起鱼叉回头就是一下。这是长期练就的本能,因为那年头野猪和狼经常在附近出没,偶尔还有来村里牲口圈偷猪的,看到不对劲的就给一下很正常。但是这回鱼叉投出去后明显是打空了,只把船尾给扎了个孔。

 

 

小杨的阿伯也是吓的不清,刚要和爷爷说话,回头两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船竟然漂到了岸边的大竹中,渔网也卡在了水底的竹子根里。月光倒映着阴森森的水面,再反射到幽幽的竹林里,这完全赶得上恐怖片里的场景,还得是日韩恐怖片。当即就把渔网剪断,开足马力把船带出去了。

 

回去后小杨的阿伯和爷爷聊起这次没打到多少鱼的原因,还有渔网莫名其妙就扯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些种种疑惑,爷爷只是摇了摇头,说了觉“碎膏”,就让他以后换个地方下网,别去那一段河道了。

 

 

小杨住的江边那片河道复杂,水域宽广,每次望着广阔的江面和阴森森的水下,总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个堂叔很喜欢炸鱼,没事儿就自制土炸药去江面来几发,有一回在村下游发电站附近甩了几个炸药,竟然炸上来一条和旅行箱大的罗非鱼,背鳍锋利牙尖齿密,由于被炸晕了翻在江面上,他招呼人手把鱼拖到岸上,立马就用渔网捆好几个人抬到了老房子的天井里。老房子就是潮汕地区常见的“下山虎”格局,天井就是正厅下面露天的一大片空地,平时洗菜洗漱倒脏水的地方。

 

 


小杨当时记事,被这条鱼吓到了。鱼清醒过来后带着伤挣扎,几个大人都按不住,那凶狠劲头完全不输野兽,直到取出宰鱼刀给它来了个痛快才平静下来,那条鱼的眼神小杨到现在都依稀记得,特别凶悍,牙齿也挺吓人的。周围邻居都来看稀奇,络绎不绝参观了一上午才散去。原本是打算晚上好好做一顿鱼生吃的,可天还没完全黑,这条大鱼就化成了一滩黑水,污臭不堪。几个大人都傻眼了,一天的功夫白折腾了,还眼睁睁的看着大鱼变成了黑水。

 

 

还是小杨的阿玛(奶奶)反应最快,赶紧去屋里提出一袋糯米。让几个白天杀过鱼的大人把手插进糯米里使劲的搓,开始堂叔和阿伯还边搓边笑话阿玛疑神疑鬼。慢慢的后他们几个神色严肃下来,手上也搓的越发认真起来。小杨大着胆子凑过去看的真切,整整一大袋糯米都被大人手上渗出来的黑水给浸透了。

 

 

后来把老爷庙里的师公请了过来,把堂叔他们几个好好训了一顿。你们几个后生仔不懂事,把碎膏的真身搞来,还好是白天,要不然小命都难保啦!


小杨不记得后来师公说了啥,他只记得堂叔很兴奋的和阿伯说:“原来碎膏也怕土炸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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